#發洩文──也許我會死於如此不堪
我作了一個夢。
夢裡有一缸的螞蟻──正確來說,是一洗手台的螞蟻。他們在裡頭攀爬、呼吸、獵食……其實我不太在乎他們在幹嘛,反正我就看著他們,一大坨一大坨黑乎乎的,狂亂的蠕動著。
很噁心。
我就一直看著,腦子一閃猛地拉下堵水塞,那些螞蟻愣了一下,像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似的四處逃竄。
水龍頭被我輕輕轉開,嘩啦啦,水聲變大,伴隨細微的尖叫。
那些尖叫在水裡,咕嚕咕嚕的載浮載沉。
……還不夠。
我隱約這麼覺得,轉過身拿了一罐深紅色的濃稠顏料,往水裡添了一匙。那顏料雖說濃稠,被亮光一照卻意外呈現半透明的光彩,很像糖漿、赭色的糖漿、螞蟻最愛的糖漿。
糖漿黏滑滑地,湯匙邊緣挽留的看向糖漿,最後還是讓它不捨的滴下。
也許那真的是糖漿。
有些螞蟻聞到──或是看到、我不清楚他們怎麼知道的──他們游向結塊,貪婪卻痛苦的陷著。糖漿像墨汁一點下便急速暈開,綻放朵朵鮮紅,那些結塊的地方像花蕊,黏黏稠稠,困住一坨一坨黑乎乎的噁心物體。
原本以為空氣中會飄揚化學藥劑的刺鼻,但爆發出的卻是刮著金屬的鐵鏽味。
──像血。
我很開心的嗅著,洗手台裡早已成了一缸血水。毫不在乎地壓下堵水塞,水流繞著排水口轉著轉著,呼嚕一聲吞噬了一堆水和螞蟻。有些黑團還在紅色顏料裡掙扎,數百隻抑或是數千隻充滿血絲的眼睛,忿忿的瞪向我,腥甜味更濃了。
好甜。
在鼻腔、口腔沿著呼吸道分泌出液體,愉快的,似乎是被血味激起的。血的赭紅、生鏽的枷鎖,像那些螞蟻扭曲著臉的哀嚎。他們被自己最最摯愛的糖漿殺死,我想到那些舔著血冰棒的北極熊。血,對。但螞蟻的血明明是透明的。
是吧?
然後我不合時宜的、猛地清醒。
夢嗎……
我摸了摸臉頰,摸著摸著,竟摸到了嘴邊的笑意。
*
「那些螞蟻應該是你的同學們。」
不專業的解夢師──我的學妹魚骨頭推了推眼鏡,這麼說道。
「誒?居然是這樣嗎?」
我背著書包歪了歪頭,笑了笑,順其自然的接受了很不專業的講解。
「沒錯。你想要淹死他們吧?不知為何,我從那個夢裡感受到的是這樣。」
魚骨頭轉著手裡裝模作樣的水晶球,斜斜地瞅了我一眼。
水晶球很透明,晃琅琅的映著螞蟻的血。
「是吧?」
「是啊。」
*
人之常情。
想要殺死別人,覺得周遭環境很討厭,想要破壞──大家都有過這樣的想法吧。
才不是只有我這麼想。
才不是。
我在心裡看著那個翹著二郎腿的我,像卑微的臣跪下來囁嚅說服著王。王卻起身憤得賞了我一巴掌,驀然,愧疚感油然而生。
那個我,像王一樣的那個我說:
「不──你/我只是──
想找個理由、脫身罷了。」
自己是罪惡的,想殺死別人,想把大家一把捏起踩在腳下,惡狠狠的扭動腳尖。
那些環境,那些虛偽笑著的人們。
想、殺死──
我好可怕。
我看著鏡子,銀得發亮,映著扭曲的怪物。
這樣不是正常的,別以為了。
什麼爛理由,什麼自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的爛理由。
惡即是惡,多數人的惡也不會是善。
何況是這樣的我。
非多數的我。
垂死掙扎的我。
啊啊,這就是──
像那本
太宰治笑著寫下的人物,葉藏吧。
那時,翻著書頁的手指發狂似的抖動、顫抖如上了發條的壞掉音樂盒。好像、太像了、根本就是……居然有人跟我一樣。是怪物呢,黑乎乎扭舞著的怪物,像葉藏一樣。
然而我還是太高估我自己了。
葉藏的一生多少女人,多少愛,多少對他一腔熱血,多少人奉獻生命換取。他是惡魔,吸取每一個愛他的靈魂,收進他恍惚笑著的骷髏手杖。而我只是個怪物。連一個美麗軀殼都無法披上的怪物,追求著半吊子的愛,追求近乎全殘的希望,最後什麼都不剩,碎片灑了滿地,在暗處苟延殘喘的活著。
連光明地都無法披上人皮踏入的、怪物。
「真是可憐呢。」
我茫然抬起頭,有人笑著,深深的酒窩放到現實必能迷惑幾千女人,但那眼神卻空洞地做作。他看著我,卻其實看不出他在看我,眼睛飄忽的掃著,總覺得是在我身上找尋著什麼似的。
「你沒有軀殼嘛。送你一個吧。」
勉勉強強、破破爛爛的一個。
我幾乎無意識的接收了,然後穿上。
……觸感很差。
「別抱怨。」
那個人依舊勾著空洞的笑容:
「你已經沒別的選擇了吧?」
我想脫下那醜陋不堪的人皮,露出真真實實的我。
但那又太傷人了。
因為我是怪物。會咬人的、黑糊糊的、沒有面貌的怪物。
比人皮更醜,發著水溝臭的怪物。
「……是啊,沒別的選擇了。」
*
我看向那些螞蟻。
不知為何,我又再度重回了這個夢境。
也許這不是夢境。
因為我清楚的看見他們的臉。那是彩希、那是琳、那是莉亞……我看向他們,他們被我的糖漿弄得暈乎乎的,卻又大口大口的吃著吞著,彷彿永遠不滿足似的。
我知道我會怎麼做。
於是,在壓下堵水塞之前,
我跳進了洗手台,一起轉進那我自個兒造就的漩渦裡頭。
「我很討厭你們。」
我對他們,臨死前的大家笑笑。
「但是我更想殺了自己。」
我跳進排水口,黑漆漆的罪孽朝我襲捲而來。
End.
最近壓力可能很大。一直作夢,都不是好夢。
然後同儕之間的關係也很令人頭痛。
我一直是個個性偏男生的人,說好聽點是陽剛,說難聽就是不懂女生們的敏感點(?),這種人居然有勇氣來女校,一待就是三年。
但我……算是受夠了吧?
很多事情,太煩了,太虛假了。
想炸了全班的念頭有時會冒出來,不過就這樣吧。
我可沒什麼異能力,也不會製造炸彈。
於是就這樣待著吧。
溺在黑漆漆的水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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